惹起了萬種閒情,滿懷別緒

悼野草詞人韋瀚章

周惠娟


一代詞人韋瀚章教授沒有說一聲道別;走了。昨晨二十七日早上約七時十分逝世於聖保祿醫院。

又名野草詞人的韋瀚章老師,生於一九零六年一月十七日,廣東中山縣翠薇鄉人,結業於上海滬江大學文學系。一生全情投入於教育及曲詞創作,父親是茶葉商人。但他自己對做生意提不起興趣,大學畢業即受聘於蕭友梅主持的上海國立音專當註冊主任。

韋瀚章以「詞作」為終生事業,黃自先生應記下伯樂之功。《思鄉》寫於一九三二年春。

柳絲繫綠,清明纔過了,獨自箇憑欄無語,更那堪牆外鵑啼,一聲聲道:「不如歸去!」

渺渺微波,是否向南流?我願與他同去。

這是韋氏夫子自道遊子思鄉的情意結,後來黃自為它譜曲,從此奠定了他要走的方向,而《思鄉》亦成為藝術歌曲經典之作。

韋老師每次提起黃自,念故友情深令人動容。在抗戰期間,韋瀚章寫詞、黃自作曲,除了清唱劇《長恨歌》和聲樂作品外,更寫下了多首令人血液沸騰振奮人心的抗日歌曲,其中著名的有《旗正飄飄》,歌詞如下──

旗正飄飄、馬正蕭蕭,搶在肩,刀在腰,熱血似狂潮,好男兒,報國在今朝!快奮起,莫作老病夫,快團結,莫貽散沙嘲。國亡家破,禍在眉梢。要爭強,須把頭顱拋。戴天仇,怎不報?不殺敵人恨不消!

人生自古誰無死,韋老師畢竟享有八十七歲的高壽了,但在去年老人家思維還算清晰時,他曾說:「我真希望活到一百歲,我天天在享受親情、友情、和學生對我的鍾情,這四方八面而來的溫暖,我要慢慢地慢慢地嘴嚼,品嘗。」

當老師的親侄女電傳死訊時,我理性地想,老師逗留病床只有三天時間,雖然過程很痛苦,輸血時因血管收縮了,針咀插不上,後來熱敷手腕,才達到輸血目的,呼吸非常困難,但幸而痛苦的日子只有三四天,這可不用再苦了。但感情方面;老師走得太快了,距離一百歲,他早走了十三年!

其實老師逝世,早已有點先兆,只是不敢往壞處想吧!今年初護老院的值班護士對我說:「韋伯伯最近不停呼喚妻子的名字,我聽到也覺心酸。」我沒有作聲,心裡實在難過。

老師一生不求名利,常覺清淡是福,連沒有兒女也從來不作為憾事,他滿足於來自不是兒女的情、和關注。深情、至情是老師一生的寫照。

師母吳玉鸞女士在一九七四年逝世,失去的既是紅顏知己;又是同甘苦共患難的另一半,是他生命的重大打擊,七六年中秋夜;對月思人,他寫下了《蝶戀花》一詞──

酷暑將殘秋意又,颯颯西風著臉催人皺,佳節今宵齊仰首;無端陣雨吹來驟,突破雲層光漸透,惜問荒山也照孤魂否?但得伊人情似舊,敢煩月姊傳音候。

人走了,塵歸塵、土歸土,但韋瀚章之名在藝術歌曲史上將永遠留存。

原文載於信報28-2-1993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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